七月底,孟合急匆匆地拿了一封奏报来。

  余禾死了。

  死在了去威远城的路上。

  医官、廷尉、御史台、净室……所有人都查过了,病故。

  听到他的死讯,我沉默了很久。

  人,为什么总是这样,一山望着一山高,得到了还想得到更多。

  哪怕他已经快要老死,哪怕他没有一个可以传承的后代。

  “余禾,国之重臣,以三公之礼赐葬归乡里,追赠大兴侯……”

  马车缓缓驶出章台宫,我没有去余禾的葬礼,那会让人以为我动摇了贬黜他的决定。

  近林巷,内史宅。

  我与内史韩相对而坐,他虽然有爵位在身,但已不是朝廷官员,而且重病缠身。

  “咳咳……”

  内史韩尽量控制自己咳嗽的声音和动作。

  “夫人归乡了,臣卧病年余,实在无法起身拜见陛下,请陛下恕罪!”

  我摆了摆手。

  余禾没有男嗣,他的女儿自然要回去操持葬礼。

  即便没有回去,恐怕她也不会想见到我。

  “朕让苏合来看过,怎么?他也没有办法吗?”

  内史韩强打起精神:“臣的病心里有数,那么多年了,整日身着甲胄,仅是脱甲受风都不知道多少次,背疽好了又发、发了又好,能活到现在已是上天恩赐了……”

  “你们家于国有功……”

  说完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
  内史韩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,强笑了一声。

  “臣久在巴蜀,极少回到咸阳,但天下人都是一样的,天下事也都是相通的。这么多年的经历让臣得到了一个世间至理!”

  “请内史将军赐教。”

  “臣不敢当,只是斗胆说一句:臣在军中,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!”

 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。

  “将兵者,各人有其道,但将领的威严不可动摇,哪怕错了也只能改,而不能认。”

  没想到内史韩摇了摇头,轻声道:“陛下误会臣的意思了。”

  “……请赐教。”

  “陛下相信自己吗?”

  我蹙眉。

  “朕凡决定的事,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,若论自信,朕……尚可。”

  内史韩缓缓道:“陛下若是问臣,臣会回答:绝对相信!”

  随即脸上迸发出自信的光芒:“臣乃天生的将军,这是皇帝夸赞臣的话!自臣跟随先父征战以来,所经何止百战!鲜有败绩!”

  然后低沉下来:“只有一次败在了一群土匪手中!当时经过所有探报分析,从正面强攻是最优的选择,臣甚至已经把将令拿在了手中!可臣还是犹豫了,因为绕道所谓的小路会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那座匪寨,最终臣选择了错误的道路。”

  “陛下可知就是这一群土匪,就是臣选择的这个错误的道路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吗?”

  内史韩脸上现出缅怀之色:“我军战死二百多人!其中……有臣的长子!”

  我沉声道:“不是说你的长子在外游历吗?”

  “呵呵……假的。”

  内史韩长叹一声:“陛下说得对,为将者,可以改错,不能认错。”

  “可还有一条……”

  内史韩紧紧盯着我:“臣乃天生的将才,而陛下,乃天生的帝王!臣将死之人,斗胆说一句,陛下与臣是一类人!上天既然赋予我们这类人绝无仅有的才智,我们做的事从骨子里就是对的,‘错’这个字就不该在我们的身上存在!”

  我好奇地打量着内史韩,仿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、认识他!

  沉吟良久,我起身行了一礼。

  “谢内史将军!”

  内史韩连忙挣扎着起身:“陛下……咳咳……臣不敢当……”

  从内史府离开,我心情五味杂陈。

  我明白了内史韩的意思,古往今来,或许只有魏武帝最像他说的这种人吧。

  可我做不到。

  因为,我不是我……

  从近林巷出来,在巷口我又看到了那个卖烧饼的少女。

  她也看到了我,甜美的笑容天然无杂饰。

  “先生,要买些烧饼吗?”

  我跟着笑了笑:“送一些过来。”

  马车距离烧饼摊只有两步,孟合牵着缰绳的手来不及拔剑,暗卫只有四人,从车尾绕过来同样赶不及。

  可少女似乎没有受过训练,在我没出马车的情况下冲过来,她不可能成功。

  我缓步走下马车,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少女。

  甜美的笑容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切齿的恨意,那双眼睛中的杀意几乎要化成实质切断我的脖颈。

  “上次你就有机会,为什么不动手?”

  “不敢确定!”

  “为什么杀我?”

  “暴君人人得而诛之!”

  项羽说:暴虐残酷,苛政毁民,人人得而诛之!

  白掷说:暴君人人得而诛之。

  芈宜说:暴秦人人得而诛之!

  ……

  我笑了。

  “他们都死了,你也会死。”

  少女狠声道:“我父为大秦征战无数,立下赫赫战功!可你却残暴无道,杀我全家,我今不能杀你为父报仇,虽死何惧!”

  “全家?必是谋反了,是谁?”

  “家父信构!”

  我愣然,转头看向孟合:“信构是谁?”

  孟合清冷的声音传来:“原长沙郡守封拓署中郡尉,刺杀江南道监御史,罪同谋逆,获罪伏诛!”

  我回头歉意道:“抱歉,大秦有一百六十一郡,千石以下的地方官,我能记住的实在不多。”

  少女愈加愤怒,怒声道:“你!暴君!暴君!……”

  我微笑着再次致歉。

  “你父信构,家父……大秦始皇帝!”

  “回宫吧。”

  车马回到章台宫,章台宫依旧巍然矗立在那里,往来的官吏依旧忙碌传递公犊。

  一切如旧,入眼之内什么都没变。

  然而,平静的水面下总是暗流涌动。

  ————

  安息边境,秦军中军大帐。

  这是著且抵达韩信营中的第三天。

  “上将军,陛下明令!绝不可主动进攻安息或者进入塞琉古与罗马开战!上将军要违逆陛下之命吗?!”

  帐中有七个人。

  韩信率先看向一营监军范鄯。

  “我听闻,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!而今安息集结重兵于边境,探骑明确回报,不日就将与我大秦开战!我又听闻,先发制人,后发则为人所制!范监军以为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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