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道宫内,高台之上。

  姬令月正襟危坐在龙椅上。

  台下的学子们一字排开,姜望的位置在最右侧,也就是最后一个。

  “秋收将至,本是我大玄子民丰收的季节。”

  “然北境蛮族每逢入秋,定然南下劫掠,肆掠我北境村庄、城池。”

  “民不聊生,令朕甚忧。”

  姬令月一手扶额,似乎是对北境百姓的遭遇十分的同情。

  可姜望清楚,如此局面是有诱因的。

  要说起原因还与姜无生有关。

  几十年前,姜无生北征蛮族,镇守大玄寒骨关。

  三年时间,蛮族无法南下而牧,士兵晚上也不用张弓搭箭的警戒。

  因为姜无生在,则寒骨关三年未破。

  北境蛮族因为三年未曾南下秋收,自己的领土内出现了饥荒。

  蛮族平民、坐骑的尸体,铺满了冰原。

  蛮族不得已同类相食,而也因此,养出了一个怪物。

  当今蛮王!

  一个人蛮混血,但蛮族血统完全掩盖掉人性的家伙。

  三年时间,二品巅峰。

  姜无生不得已兴兵北伐,想灭蛮族于微弱之时。

  于函谷关前,坑杀数十万蛮族,逼迫蛮王出来迎战。

  蛮王果然不受激,倾族之力,南下寒骨关。

  此战本可以替大玄定下北方几十年的太平,然而京都内,姜无生之妻在生下第二子后,莫名病故。

  姜无生收到先皇十三张金牌调令,抽走了大玄十三个州派来增员的部队。

  并召见姜无生进京面圣。

  于是,北境战事就此终结,蛮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。

  等到女帝上位后,各种离奇的操作又来了。

  因为忌惮姜无生在北境军队中的威望,女帝裁军八十万。

  寒骨关只留十万常驻军,至于蛮族秋天的入侵,则交由北境宗门配合抵挡。

  从此,寒骨关年年失守,镇北王不得已一退再退。

  北境从此民不聊生。

  民间也流传起一首打油诗:

  女人一年一改嫁,房屋十室九为空,女孩出嫁十四岁,男孩十五立军功。

  姜望心中冷笑。

  女帝嫉贤妒能,还装什么为民担忧。

  “诸位爱卿,朕的题目很简单。”

  “乃为‘忧国’。”

  “诗词,文章,歌赋都可以。”

  “朕等不了太久,两柱香吧。”

  “第三场终试题目已定~‘忧国’!请作答。”

  在陆公公的大声宣布下,第三试开始。

  以忧国为题,对姜望来说太简单了。

  历史上有太多优秀诗人,写出忧国忧民的诗句。

  本来想随便整一首镇国诗轻松拿下科举魁首,可没想到,林平安先出手了。

  只是仅仅一柱香不到的时间,林平安就大手一挥写下了一首诗。

  在其他学子还在深思熟虑,怎么体现为陛下分忧时。

  林平安的宣纸上,绽放出点点光芒,一丝丝香味从墨迹上传出。

  “砚墨书香,是砚墨书香的异象,这是何人,这么快就写出了一首镇国诗。”

  “哇,了不起,虽然比不上姜少,但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。”

  在人群的议论声中,林平安得意的揣着手笑着。

  果然剧本的主角还是我,仅仅是随意一出手,就震撼全场。

  姬令月在龙椅之上,满心欢喜,表面却不动声色。

 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,出手就是不凡异象。

  就是身份太过低微,若是哪位尚书之子,定要将他收到后宫做男宠。

  而林平安则是享受着姬令月对自己欣赏的眼神,他日若是能做成一国之君的爱人。

  那这天下,不是唾手可得?

  可惜了那个叫黎慕儿的女人,自从回到京都后,不知怎的竟然安排到姜望的府邸,让他少了一段露水姻缘。

  “林爱卿,既然已经做好了诗,不如拿来给朕看看。”

  姬令月看着林平安,眼中有止不住的笑意。

  林平安起身,将散发着墨香的宣纸递给陆公公,由陆公公转交给姬令月。

  即使女帝再怎么看重林平安,宫里的规矩还是不能破。

  寻常人不得接近女帝三步之内。

  姬令月她也是修习武道之人,在高台之上她怎么会看不到林平安写的内容。

  如今做派也只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礼贤下士。

  将手中的宣纸打开,一个个文字跃进姬令月眼中。

  满意的合上纸,点了点头。

  “林平安的作答甚合朕意。”

  “为官就应该像林平安诗中的那样,为朕分忧嘛。”

  林平安微笑的起身,做了一个学生礼。

  “陛下能喜欢,学生十分欢喜。”

  “学生认为,忧国这种大事就应该是臣子们负责的。”

  “臣为君分忧乃臣之本分。”

  “担忧国家的发展,担忧蛮族的侵扰,担忧百姓吃不吃得饱肚子。”

  “这些是陛下之忧,也是臣之忧。”

  林平安的一席话,惹得在场众人连连点头。

  说的直白些,在场的考生哪个不是想为女帝分忧的。

  哦,除了姜望。

  在大玄,报国即是报君。

  想要做些为国为民的功绩,需要先讨得女帝的欢心,得到她的认可。

  不然也只不过是匹夫抒怀,空有大声罢了。

  但是,姜望总觉得心里堵得慌。

  他曾听过父亲描述北境的生活。

  那里的生人民不聊生,这不仅仅是四个字能形容的。

  寒天冻地,会导致土壤冻结,变得坚硬和紧密,根本无法耕作和种植。

  一锄头下去刨开的不只是土,还有冰。

  寻常庄稼根本无法在冻土里生长,这也是北方蛮族一直缺乏粮食南下的原因。

  可留守的将士们,百姓们就过得幸福吗。

  靠陆运物资来提供粮食,只有一些单一耐储存的硬面饼和肉干。

  水源靠加热积雪,手上的兵刃不能直接用皮肤接触,时间久了,皮肤就会粘在兵器上。

  如此绝境下,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
  不就是为了身后守护着的百姓,守护着的国家吗。

  寒骨关屹立在那,那大玄的国界就在那,就不会将最惨烈的战事留到内地。

  这也是如今国际形势中所预留的战争缓冲区。

 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愿意将战争发生在自己的国境线内。

  战争会误伤平民,会破坏耕地,会生成瘟疫甚至污染水源,战后的恢复和移民更是一个难题。

  如此多的人在为国分忧,为家分忧。

  为何会有人说,忧国应该是大臣们的事呢,皇帝才是最担忧国家的那个人?

  不对不对,一切都是不对的。

  姜望思绪有些凌乱,感觉灵感马上就要出来。

  于是。

  就在这一瞬间,福至心灵。

  姜望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几行字。

  林平安在看到姜望作答时,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。

  不会吧,这个人不会真的又来一首传天下的诗吧。

  这次的宣纸上毫无一丝奇异,墨迹在纸上清晰可见。

  陆公公见能看清宣纸上的字迹,不自觉的跟着念出来。

  “瘦骨支离纱帽宽,孤军万里客寒关。

  位卑未敢忘忧国,事定犹须待阖棺。

  天地神灵扶庙社,北境父老望和銮。

  姜子兵法通今古,夜半挑灯更细看。”

  “嘶...”

  “好诗啊。”

  “可是为何毫无异象。”

  陆公公有些不解,担忧的看向姜望喃喃道。

  在场的考生们也觉得,诗的确是不错,可是有些晦涩难懂,不明白姜望想表达什么。

  “因为还未写题目。”

  考生中,有一身穿纯白儒生服的学子说道。

  而此时,姜望终于在诗的标题出写下了题目。

  “哀兵抒怀!”

  第二根香燃尽。

  整个闻道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
  姬令月张嘴下令,可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  什么情况?

  妖术、下毒还是什么其他手段。

  为何无法发声,侍卫们呢,护驾,护驾!

  姬令月虽然有武道修为,但也不过是灵丹妙药送上去的四品罢了。

  能保证她延年益寿,但要有刺客杀她,她也不可能靠自己抵抗。

  但是人家有护国神器啊。

  姬令月吓得已经要掏出传国玉玺了,而此时,左相的声音打破寂静,传入宫中。

  “陛下莫慌,这是诗词异象。”

  左相推开门走进殿内,随手一挥,解除了女帝的禁制。

  姬令月感觉喉咙一松,又恢复了语言的能力,有些恼怒的问道。

  “左相,这是什么异象,怎么会有这种效果。”

  左相躬身一拜,言语中毫无情感。

  “回陛下,此异象为万籁寂静!”

  “乃是因姜望的诗词所引发。”

  “诗词中以哀兵的视角叙述,讲述了北境战士们想发声传递给陛下,却没有回应的心情。”

  姬令月的脸色有些难看,这首诗是在点她不成。

  即使是进谏也不行,如此多人的场合,让她丢了面子,成何体统。

  姬令月刚想冲姜望发飙。

  可此时,一道道整齐的脚步声从宫门外传来。

  啪啪啪

  脚步声整齐划一,声势浩大,犹如缘故洪钟在敲响。

  已然逐步逼近闻道宫。

  “什么情况?”

  所有人心中都出现这样一个疑问。

  嘭

  宫门被撞开,十几个侍卫举着刀,不断的后退着。

  “侍卫长!何事让你如此畏惧,是敌国打过来了吗,你的骨气呢。”

  女帝大怒,起身呵斥。

  侍卫长满头大汗,已然退至入殿内。

  而此刻,一层层人影在殿门外出现。

  侍卫长扑通一声,跌坐在地。

  考生们惊叫一声,四下奔逃。

  愚者躲在桌子下,聪明些的躲在柱子后。

  只有那一身白衣的儒生,默默的走到了姜望身边。

  姜望轻轻一笑,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儒生。

  此人一席白衣,长得唇红齿白的,身材有些消瘦却让人有一种呵护欲....

  嗯,妥妥的小白脸模样。

  “小子很懂嘛,你叫什么。”

  白衣儒生微微一礼,回答道。

  “在下李相夷,师从李易安大儒。”

  姜望收起轻浮的神情,也是回了一礼。

  李易安大儒算是少数他觉得还不错的大儒了。

  门外的人影迈进殿内,灯光终于让女帝看清来人的面貌。

  啊

  她惊得用手捂住自己的红唇,瞳孔都在颤抖。

  进门的是三名身经百战的老兵。

  为何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百战老兵?

  因为他们身上满是伤口。

  刀伤、箭伤、火烧、淤青、甚至有人拖着条三米长的肠子。

  没错,因为他们都是死人。

  百战而死的老兵竟然站在了闻道宫内,站在了科举考场上!

  而他们身后,已经被清空的广场上。

  整齐而又无声的站着八百名死去的战士。

  整个大殿内,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。

  左相淡定的站在女帝的斜前方,出生安抚道。

  “陛下不要担心,只是诗词的异象而已,稍后便会消散的。”

  “臣在这可以护您周全。”

  女帝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,整理好倾斜的凤冠。

  咔

  三名进殿的老兵,齐刷刷的跪下。

  他们低下曾经高傲的头颅,用空洞的眼睛目视着女帝,沙哑的嘶吼道。

  “陛下”

  “何时伐?”

  随着三人的一声嘶吼,殿门外也是齐声吼道。

  “陛下,何时伐?”

  女帝有些没理解,困惑的看向左相。

  左相躬身为其解释道。

  “姜望的诗中写了北境军士们的郁郁不得志。”

  “谢了他们愿意为国捐躯,可却迟迟等不到北伐的消息。”

  “他们虽然地位低下,可却十分牵挂国家的安危,每日都在等待着宫里的决断。”

  “可等来的只有渐渐的衰老,日夜累积的伤痕,和越来越少的战友。”

  “于是他们向神明祈祷,祈求百战不死,陛下北伐。”

  “每夜挑灯品读姜帅的《姜子兵法》,渴望北伐的那一天。”

  左相于是也缓缓跪下,声音沉痛的问道。

  “所以他们从北境的冻土里爬出,借助诗词的力量来到皇宫,来问您,咱们大玄何时北伐!”

  “陛下”

  “何时伐。”

  此言一出,也感染了殿内的众人。

  侍卫们眼中含泪,对着女帝长跪不起。

  学子们爬出桌下,跪在殿内。

  连姜望也是拱手作揖,遥遥一礼。

  林平安...算了不说他了,龟儿子早跑了。

  女帝此刻也受到豪言壮志的感染,帝王之威微微显现。

  她坐于龙椅之上,一身凤袍如火般燃烧。

  杏眼圆睁,冲着北方一挥手,娇喝出声。

  “朕准,今日北伐!”

  哗

  八百战士齐齐的行了一个军礼。

  右手握拳,击打在心脏之上。

  为大玄献出我们的心脏!

  呼~

  一阵寒风吹过,老兵们化为灰尘,顺着寒风飞向北方。

  待到寒骨关之时,越来越多的灰尘从冻土内升起。

  他们凝结在一起,渐渐化成一把漆黑色的骸骨战刀。

  轰的一刀。

  斩向北境的蛮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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