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讬受伤也惊动了领兵督战的多尔济,领着亲兵过来查看伤情。

  岳讬已经由军医止住了血,正在拔着那根铁钉,谁也不知会不会有破伤风杆菌。

  “贤弟,你没事儿吧。”多尔济面带关切问道。

  岳讬忍着腿部传来的阵阵剧痛,摆了摆手,说道:“兄长,我没事儿,小伤而已可,不碍事。”

  这会儿军医洗了洗铜盆之中血水,看向岳讬,说道:“王爷,我开上方子,王爷熬了药吃一些,早晚两服,过上几天就好了。”

  “贤弟,我刚刚瞧见了,这汉人的炮铳太过厉害了,还有那扔出来的东西,更是让族中勇士不少受了重伤。”多尔济见到这一幕,愤恨道。

  岳讬高声道:“兄长,提示诸军,那扔出来的东西唤作轰天雷,想要躲避,卧倒之后用盾牌挡住脖子。”

  不愧是年少从军,能征善战的大清和硕成亲王,在战争之中学习战争,凭借刚才两位侍卫的舍身护主,就迅速补加了一条。

  多尔济重重点了点头,说道:“岳讬兄弟,你放心养伤,这边儿一切交给为兄,决不会让一个汉军冲上来!”

  一场厮杀,及至午后时分,日头正毒,双方兵卒汗流浃背,皆已疲惫万分,腹中饥渴,喊杀之声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。

  和硕特蒙古仍是死战不断,多尔济听从了岳讬的建议,又派人从湟源县城之内增兵七千,势要御汉军于湟源之外。

  贾珩放下千里眼望远镜,吩咐道:“来人,鸣金收兵!”

  随着“铛铛”响起,山寨下的陈汉官军兵马徐徐而退。

  金铉在亲兵的簇拥下行至贾珩近前,目光振奋莫名,面颊带着几许潮红,说道:“卫国公,只要这样的车轮战来上几次,我军肯定大获全胜,一举夺回东峡谷口!”

  方才的兵卒不论是作战意志还是训练水平,都让这位抚远将军指挥起来十分过瘾。

  贾珩沉吟片刻,说道:“金将军,伤亡太大,不妨再等等。”

  说着,吩咐一旁的谢再义以及其他西宁府卫的边军将校,说道:“诸位将军辛苦了,大营已经准备了酒肉,诸位先去畅饮,伤兵抬至伤兵营诊治。”

  谢再义高声应命。

  贾珩面上现出一抹“愁容”,这自然也为方晋一眼瞧见,心头暗暗留意。

  看来今日的战事结果没有让这位卫国公满意,要不了多久,这位卫国公就会穷则思变了。

  或者说这贾珩原本就是想要吸引和硕特蒙古的主力聚集而来,然后好使那等绕袭敌后的策略。

  时光匆匆,如水而逝,又经过一天艰苦卓绝的攻坚,东峡谷口的寨子仍是纹丝不动,坚若磐石。

  直到第五日夜里,多尔济与岳讬两人站在岗楼眺望,彼时明月朗照大地,银色月光如纱似雾,绵延起伏的山脉恍若苍龙蛰伏而下。

  “汉军动了,兄长。”岳讬对着一旁的多尔济说着,声音明显有几许轻快。

  说实话,这几天焦灼的战况也让这位女真亲王感到心焦不已。

  因为明明说好的守城之方伤亡要远远少于进攻一方,可这几天的伤亡情况却是反过来的。

  其实,问题在于这不是真的城墙,只是兵寨,防守一方的城垣堰木设施根本没有城墙那般牢固,对人的保护并没有那般周全。

  而岳讬又犯了倔,或者说因为硕讬之死,愤怒多少还是影响了判断力,让岳讬钻了牛角尖,想要用计策大破汉军。

  导致这几天的攻防之战,擅长野战的和硕特蒙古兵马反而猬集一起,丧失了机动和悍勇的优势,只能被动挨打。

  多尔济目光幽幽,低声说道:“汉军这是要绕袭于后。”

  “兄长放心,已经在谷口置备了兵马,只要一见到汉军动静,就伏兵四起,汉军必然大败亏输。”岳讬笃定道。

  心头也松了一口气,如果这卫国公再相持一段时间,他真的需要退兵湟源。

  但湟源城小,更守不住,那时候就只能退到海晏,青海之地的地利之便就是双方共享。

  仍是汉军兵力占据优势,最终还是被人在沙漠里撵兔子,所以不如现在搏一搏。

  多尔济问道:“那先前那两支兵马,可能埋伏到汉军?”

  就在三天之前,岳讬已经建议多尔济派了兵马前往小石头沟和曹家沟两地,埋伏汉军的绕袭骑军。

  岳讬宽慰道:“兄长就静候捷音吧。”

  多尔济看向岳讬腿上的伤,问道:“贤弟,你这伤好了许多吧。”

  “劳兄长惦念,好了,已经不妨碍骑马了。”岳讬道。

  其实腿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,但为了稳住多尔济的心思,此刻只能暂且忍耐疼痛。

  不过倒是不怎么影响行走了。

  另外一边儿,汉军星罗棋布的军帐之中,举着松油火把的军士,成队巡弋,而军帐之外甲士林立,手持刀枪,神情警惕。

  中军大帐之内——

  金铉看向他立身在舆图之前的蟒服少年,沉吟说道:“卫国公,这般深夜调动兵马,是否会为虏寇察觉?”

  贾珩道:“不会,青海山脉沟谷纵横,如果熟悉路途,可有不少路途直达湟源城下,敌寇防不胜防。”

  其实,整个派遣出去的两万五千骑军兵马只是分为三路,一路是绕袭东峡谷口,两路是前往谷口剪灭埋伏兵马。

  方晋冷笑一声,这卫国公真是异想天开,等他败报传来,他倒要看看这卫国公还笑的出来不出来。

  贾珩将方晋目光中一闪而逝的轻蔑收入眼底,心头也涌起一股冷意,等到大破岳讬等人之时,就是这方晋的死期。

  金铉问道:“那卫国公,明日是否还领兵攻打山寨?”

  贾珩道:“明日一如往常,要给岳讬、多尔济两人持续压力,吸引他们的注意,出其不意,绕敌于后。”

  金铉点了点头,道:“那明天就大举进攻,这几天敌军战损颇多,这样的消耗,我大汉还支撑的起。”

  如果最终能够将和硕特蒙古的精锐留在东峡谷口,比攻破湟源之后,贼寇在茫茫青海不知所踪要强的多。

  其实,贾珩此刻的用兵某种程度上就是雍正朝,年羹尧平定西北的某种再现,初始,罗卜藏丹津的叛军还围攻西宁府城,但经过几波绞杀之后,就开始相持,被年羹尧派遣岳钟琪斩杀了几千精锐以后,就开始进入了追击歼敌的节奏。

  贾珩故作自信说道:“也用不了多久,就可一战战而胜之!”

  金铉好奇问道:“还未问过卫国公,这几日扔在叛军山寨之中的轰天雷,西宁府城中的匠师可能研制?”

  贾珩道:“这个和红夷大炮一样,是神京军器监特别研制而来。”

  “如果西宁府有这样的火铳利器,克敌制胜,不在话下。”金铉目光灼灼,似乎十分眼热。

  方晋目光幽晦几许,这几天观察两军交战,他也发现那“轰天雷”诚为军国利器,如果西宁府的西北边军装备这样的火铳利器。

  贾珩慨然道:“此战过后,青塘之地,诸羌盘踞之势荡然无存!或许再也用不上这样的火铳利器!”

  金铉:“……”

  这他还能说啥?

  只是青海诸羌番人割据之势荡然无存,那么他们西宁府还有割据一方,镇戍西北的必要吗?

  贾珩道:“主要是目前神京军器监的尚无法大批制造,这次也更多是试验威力。”

  语气顿了下,继续说道:“金将军放心,等到神京军器监量产之后,我大汉军兵皆可装备此物。”

  金铉闻言,点了点头,也不好继续索要。

  这时,外间的锦衣府卫说道:“都督,魏王来了。”

  前方军兵大战,每日消耗军械尤其是弓弩箭矢以及各种止血的草药不可胜计,魏王陈然自告奋勇,从西宁府城押送着一批军械辎重过来补充。

  按说以魏王之身份倒不虚如此,今日这般作为,自然是为了踊跃表现,博取贾珩以及京营将校的好感。

  贾珩道:“本帅亲自去迎。”

  而一旁的金铉也随着贾珩一同过去,相迎魏王陈然。

  魏王刚一进入军帐,笑道:“子钰,这是最近的一批军械清单,你点验一番。”

  待议定了兵事,金铉、方晋等西北边将离开了帐篷,而军帐之中也重新恢复宁静。

  一袭飞鱼服的陈潇,按着绣春刀行至近前,清眸莹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,问道:“什么时候动手?”

  “等谢、庞二将以及额哲可汗的信鸽。”贾珩目光似倒映着摇曳不定的烛火,低声道。

  这次三路兵马分兵略进,为了互通有无,都以信鸽往来通传信息,随时向他奏报。

  其实,额哲早年甚至还去过青海,手下也有不少兵马熟知青海当地地貌,这次行军,在察知地形方面就便利许多。

  所以说,这次将察哈尔蒙古的骑军带过来是带对了,可以省不少事儿。

  最了解和硕特蒙古,自然是同为蒙古一脉的察哈尔蒙古,不仅是地貌形势还有察敌踪迹。

  贾珩道:“也不知京城那边儿局势如何了?”

  按说他已经来到西宁府这么久,神京城中的天子为之牵肠挂肚,听闻西宁战况焦灼,是否会动摇了心思。

  还有那些文臣,是否又起波折?

  还有宋皇后,应该回京城了吧……

  陈潇轻哼一声,抓了贾珩的手,道:“想什么呢?”

  贾珩整容敛色,说道:“没想什么,咸宁和婵月她们几个在南方,最近也没有书信送过来。”

  陈潇道:“她们一众姊妹玩的快快乐乐的,不要你了。”

  贾珩笑了笑,看向那眉眼幽清,剑眉星目的少女,潇潇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,尤其那股侠女的气韵,说道:“然后就落你一人手里是吧。”

  因为身处军中,平常也不好与陈潇亲热,两个人其实也是新婚燕尔,如胶似漆。

  “谁稀罕?”陈潇冷哼一声,说道:“早些睡吧,我再去看看情况。”

  贾珩也没有挽留,目送丽人离去。

  正如贾珩所言,此刻京城中的天子时刻关注着西宁府的军情,不过是通过其他如内卫以及锦衣府卫的消息渠道。

  由不得天子不重视,又是五万精锐骑军,这次要再打没了,大汉真就是社稷动荡,山河飘摇。

  大明宫,含元殿

  宫苑深深,庭院之中梧桐树荫遮蔽,夏风习习而来,飒飒之音不绝于耳,而远处玉阶廊桥之上,军兵甲士手持兵戈,往来不停。

  宋皇后已于前日返回神京城,此刻正在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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